也許，除了黑色和白色外，世上沒有甚麼是黑白分明的。
即便如此，黑色和白色也有五花八門的變體。黑不只有一種黑，有午夜黑、亮光黑及其他形形色色的黑。就像白色有蘭花白、蘋果白及其他形形色色、使內部設計師為之興奮的白。
歷史亦不是非黑即白的，往往有灰色地帶，即使是確鑿無疑、無可爭辯的事，詮釋時仍會有細微的差異。
如果真是這樣，那為何在這個國家，人們會以如此過份簡單的方式看待歷史？這讓我想起了與陳平骨灰有關的交涉事件。政府將他刻畫成惡人，無他。而這樣的世界觀意味著他絕對無權獲得人們的憐憫，甚至連死後都一樣。如今，粗略地看一看歷史便知道事情肯定沒那麼簡單。無可否認，馬來亞共產黨（馬共，MCP）與馬來亞人民抗日軍（MPAJA）是抵抗日軍的兩大本土武裝組織。從這種意義上說，他們為了保衛這片土地（那時我們算不上是一個統一的國家）而與侵佔者交戰，出生入死。陳平是這兩個組織的成員，後來更被任命統領馬共。
接著，當戰爭結束後，馬共將目光轉移到英軍身上。這意味著他們當時是一個反殖民主義的團體。那個時候，國家的中堅分子仍未開始爭取獨立。
如果我們在這個時間點上劃定一條歷史的分界線，那人們很有可能會說，馬共是自由戰士。然而，任何一個學童都會這麼跟你說：馬共在國家獲得獨立後仍堅持鬥爭，因此，他們無疑是殺害了許多馬來亞人，乃至後來的馬來西亞平民、武裝部隊成員的兇手。
當然，這使得他們自稱是自由戰士的這種說法聽起來相當空洞。然而，就連此事也有灰色地帶。我絕不會原諒馬共的行徑，尤其是獨立後所發生的事，但我們且別忘了，統治精英在此事上也起著一定的作用。
以東姑阿都拉曼為首的馬來亞本土領袖及以陳平為首的馬共展開的“華玲會談”（會談舉行時，我們仍處於英國的統治之下）是歷史上有名的時刻。
對候任的馬來亞政府來說，華玲會談無異於最後的通牒。他們無意聽取馬共提出的建議；要麼按照他們的意思行事，不然就拉到。而他們的意思基本上是不允許馬共成為可以參與民主進程的合法政治實體。換言之，馬共可以放下武器，然後通過和平手段繼續宣揚共產主義的途徑被封鎖了。
此外，我不想評價東姑阿都拉曼等人作出的這一決定是對或錯。也許他們認為馬共帶來了如此嚴重的破壞，給予他們任何形式的法律認可都是不可能的。他們能夠做的就是給予馬共黨員特赦，並且對他們實行一段時間的人身自由限制。
然而另一方面，如果馬共獲准參與馬來亞的民主進程，今天的歷史會不會全然改寫？也許，當馬來亞人民認識到共產主義思想不適合他們而不予考慮時，馬共會因此消退隱匿也不一定。
不過，對已經過去的事情作出各種猜測是毫無意義的。反之，應該公正客觀地看待歷史。唯有如此，我們才能盡可能地接近難以捉摸、主觀的真相。
相反地，我們不該以卑劣、心胸狹隘的歷史觀合理化今天的決定。（譯：曾慧金）（星洲日報／無畏新世界‧作者：阿茲米Azmi Sharom‧馬大法律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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