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November 9, 2013

許俊傑‧當中文遇上外文

http://opinions.sinchew.com.my/node/30390
2013-10-21 08:20

朋友問我:該怎麼用國文翻譯崑曲《牡丹亭》名句:他年得傍蟾宮客,不在梅邊在柳邊?
噢!這個啊/哎,明明是相當白話文的詞兒,但我要如何從頭告訴我的馬來同胞,那600年前的明朝愛情故事呢?在這個速食年代里,有人還願意相信那雋永的愛情故事嗎?我又該如何從頭說起,說杜麗娘在遊園驚夢後,彌離之際自己畫像賦詩,只盼能與在夢中的柳夢梅一往情深的凄美纏綿?
爾後在網絡上看見一段挖苦中國連續劇《甄嬛傳》的貼文,話說甄嬛去買煎餅,對小販說:
“這碎碎的一抹青翠,好似亂墜了嬪妾的眼,平攤於日下,甚是沁人心脾,提神醒腦可是極好的!但若忍心炙烤煎熬,蔫萎而焦灼,豈不是辜負了它美好青蔥的年華?”
小販瞪甄嬛一眼:“說人話!”
“……煎餅不要蔥花……”
中文的博大精深和睿智優美,我不必贅述,每個愛上中文的人都知道。雖然甄嬛“煎餅不要蔥花”貼文純屬惡搞,用以諷刺喜歡用戲中文謅謅說話方式的“甄嬛體”,然而中文的簡練有力,只須幾個字一行句子,便可形容當下的情景與意境,卻是中文令人深深著迷之處。
中文是我的母語,相較其它語言,她是我在大華人地區里溝通的不二語言。當然,在大馬教育制度下,除了國文是必修科,我們還學習了世界語言――英文,加上家裡使用的方言,讓大多數的大馬人都能運用3種以上的語言及方言溝通,這也是我們被外國人譽為“語言天才”的原因。
只是,當中文遇上強勢的英文,卻總會叫一些人自我卑微,英文成了他們追逐的彩霞,卻丟生了比玫瑰更完好,比牡丹更繁盛的中文。
將外文翻譯成中文,我向來都遊刃有余,有時甚至只須寥寥數語便能將冗長的外文段落翻譯成優美中文。可是,當被要求將中文翻譯成英文或國文時,問題就來了。
除了詞句構造,中文以“象形”、“指事”、“會意”、“形聲”等修辭方式組成一串字句,相較用單一字母拼湊成的外文,一段簡潔的中文含有的豐富內涵,遠超溝通的意義;中文能以更少的文字來敘述相同意思,同時更精確、生動、易懂。曾有朋友問我:該如何翻譯李清照的《一剪梅》那句經典詩詞: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無論多麼深厚的語文造詣,也絕對無法像李清照般,用區區15個字來交代她的惆悵與失落吧。
日前一家機構向媒體發函,邀請參與年度新聞獎,每組獎金達5位數,非常誘人。但是,邀請函里注明:凡是中文及淡米爾文的參賽作品,務必翻譯成國文或英文,以讓評審明白你用中文撰寫的新聞作品內容。
我想起那位問我《牡丹亭》該怎麼譯成國文的朋友,這下好了,他仍然無法用500字的國文來描述杜麗娘對柳夢梅的一往情深,我對著數萬字的作品發愣。明明可以用更少文字,卻能更精准、更委婉、也更易懂的描述方式的文章,只為了“讓評審看得懂”而須用一倍以上的字來贅述?
既然沒有評審看懂中文,為何邀請中文媒體參加陪跑?參賽作品講究原創與精准,同時不能忽略作者駕御語文的能力。我的文字情感溢滿,紀錄著當下那一刻的所有心思;我的採訪手記、新聞隨筆以真情付托,無可取代,無法杜撰。
既然廣邀各語文媒體參賽,也拿得出每人5位數的獎金,禮請懂中文的評審,會花你多少錢?有這麼難嗎?
我必須真實面對我的文字,我的情感。所以,我堅持不翻譯我的作品。(星洲日報/記者Apps‧作者:許俊傑‧《星洲日報》高級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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